陈老爷子
毛毛2023-02-16 09:13:16我要评论

老爷子行大,德字辈,农历五月初四的生日,今年刚过八十,到日子那天叔叔把老两口接到了泰州生日和五月五一起过。在农村活一辈子了,见不得多少市面,老爷子对于外头亩产多少公斤是不太关心的,现在是再回不到五八年那段日子的。
那年二爷退伍之后一直在镇江生活,也在镇江定居了,年轻时出过一次车祸就剩下他自己落得一身痛病,每日出行拄着拐踉踉跄跄。现妻儿老小也都在镇江过上了日子,孙女儿也读大学了。车祸那年二爷在三五九医院昏迷了好一段时间,在兴化的爷爷坐上了汽车、轮渡、火车方才辗转到镇江。当时照顾二爷的闲余时间,到金山寺为老二求平安,在山脚下偶遇一师傅,遂即让老师傅测字,老爷子手指头沾水在地上写下一个“祥”字,老师傅“磨蹭”了一会儿一语道破说出了老爷子近况,老爷子现在再想起来这段都感慨此为神人。镇江,这大概也是老爷子这辈子出最远的一趟门。
老爷子年轻时识得几个字,那会儿大跃进余温尚在,被安排到村里面粮仓看守粮食。那个时候村里面分大队,按组上工,领取工分,所得统统上交了再分发粮食,老爷子就是分发粮食的,号称“一杆秤”。这一杆秤一盯就盯了好多年,到后来村里面来了很多年轻学生,再后来也没人领取工分了,都捧着红宝书了。后来老爷子又拿起农具,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春上要秧夏葱,夏葱拔完卖出后又挑好天气秧上寒葱。我小时候在老两口跟前生活的日子里,往往下午放学之后都得等到天黑到好久,才能依稀瞧见远远处有一条小船,在泛起褶皱的水面上艰难的朝着我这束亮光处划着,奶奶后来也打趣说,晚上抄船回来的时候,瞧见这束亮光才能安心下来。往往回到家来,简单吃完夜饭后,我趴在一旁的桌子上写着作业,而二老还得借着40瓦的白织灯把白天拔得葱择出来,第二天天一早抄船到邻村专门收买大葱的商贩处卖掉。以前葱价便宜,几毛钱一斤,我去年过年在家再问他们的时候,葱价已经涨到了一块五左右了,这么一算都十几年近二十年了。
春上还得捡芋头子,挑出能够继续变种的芋头子也得挑日子种下去,待到芋头发芽了,还得每天辅水,那个时候每天总喜欢屁颠屁颠的跟在老爷子后头由东边一条小路,一直向东穿过几家两三家鸡舍子。这一路,水泥路两旁繁芜丛杂,偶有几棵桑树隔了老远,老爷子扛着握得住的竹柄做的辅水的扁嘴瓢,给我讲述着他经历过的故事。到了芋头地里最好也不能从芋头株中间的地垄沟中穿行嬉戏,原是芋头叶会让衣服上染上点点棕黑色的斑,是极难洗白洗净的,小时候为这事我也没少被打。
往往每年老两口还会特别找出一块地儿,秧上瓜苗,就等着我们放暑假了能有一口解解馋。瓜苗是由前一年吃出的西瓜子育的种,好吃的就留下,不好吃的就随口吐了,也不知后来家门口零零碎碎偶有冒出的一两株瓜苗跟我是否有关系呢。老爷子偶尔也会放上一两个地笼在门口的湾沟里,一般第二天中午放学回到家中,能够嗦上两口龙虾、螃蟹,运气好了遇到昂刺烧上一锅鲜汤,满满的淋在饭上吃的饱饱的再溜出家门,和门前的发小蹦蹦跳跳的去学校。
老两口年纪越来越大,这些年也不再操劳太多农活了,也就只在家门口几分地上撒上一些辣椒种子、梢瓜种子、香瓜种子、芝麻等等,再到七八月份,学生放假了总能够一饱口福。
村里的老人其实也大差不差,守着这几亩地过了一辈子,春种秋收、夏种秋收的日子过了一辈子。农民嘛识不多字,出去的机会也少,也就这么辛苦了一辈子。后来指望父辈们能够摆脱土气,父辈们又悄摸的当了半辈子农民才能走出去务工,如今他们还得指望我这一代年轻人。
今天早上我告诉老爷子,现在xx富强了,以后再也不用扛着瓢走多远的路给庄稼浇水了,现在农村里有无人机帮你浇水了,亩产也上去了,农民能挣钱了。老爷子笑着说了我一顿:
“你看的这些新闻离我太远了,少吹牛逼了,等你回来去帮我把农保里的钱取出来!在外头要好好读书,找个踏实的姑娘早点成家来!”
简单问候了老两口,撂下了电话,我却久久缓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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